兩個兒子的爸

貧窮的日本人

日本人真窮！如果你不相信，請打開此間最受歡迎的家庭主婦雜誌《極好太太》看一看。二○○一年十月號的第一個專題就是「一個月，兩個人，五千日圓正！」，乃住在四國德島縣的二十四歲家庭主婦，武田真由美女士把他們夫妻一個月的伙食費控制在五千日圓(約合台幣一千五百元)內的真實紀錄。這個專題長達八頁，都是彩色，內容包括某一個星期，武田夫妻吃的所有二十一頓飯的全部食譜(附照片)，以及各種節約祕訣。

星期一早飯：麵包、草莓醬、水果、牛奶。草莓醬是自家做的。真由美以三百日圓買來一大箱草莓而煮成兩瓶果醬，比外邊賣的便宜很多。她也做其他甜醬，例如星期五早上跟麵包一起吃的胡蘿蔔醬，原料純粹是胡蘿蔔皮兒。吃麵包沒有黃油，我個人會覺得寂寞，但是為了節約，似乎沒辦法。武田家所謂的水果，其實是一罐一百日圓的橘子、鳳梨等，早上吃一部分，晚上則把剩下來的弄成沙拉再吃。

星期一午飯。結婚第二年的武田先生帶去上班的便當，看起來很豐富。副菜有肉餅、義大利麵沙拉、豆芽青菜、炸魚餅、炒雞蛋、香腸黃瓜、西紅柿生菜、梅乾，共有八種。只是，除了炒雞蛋和生蔬菜以外，竟有六種為從冷凍庫拿出來的剩菜。

星期一晚飯：咖哩飯、水果沙拉。沙拉裡的罐頭水果是早上吃過的，也是星期二午飯、星期三早飯、星期五早飯和午飯、星期天早飯將要吃的。至於咖哩飯，星期五晚上一次化身為咖哩雞肉後，星期六中午再以原形出現一次。

這一天，武田家兩口子的伙食費總共四百日圓(約合台幣一百三十元)，比在便利店買一個便當的錢還少。但是，平時花費更低。例如星期三和星期四，只用了兩百七十日圓而已。

為了節約，真由美一個月只去買一次菜。然後，把蔬菜、肉類、海鮮、酸奶、蛋糕等，統統都冷凍保管。再說，別人要扔掉的東西，如蔬菜皮、魚骨，甚至茶葉渣，都當食品吃。蔬菜皮煮成甜醬以外，還炸起來當零食；魚骨烤好後打碎，撒在米飯上吃；茶葉渣乾燥後，混在天婦羅麵衣裡。

在真由美的種種節約祕訣當中，我覺得最可怕的是，她重複加工剩菜。從冷凍庫拿出來，直接塞進老公便當盒以外，她也把剩菜放在炸豆腐袋裡面煮，或者沾麵包粉炸。畢竟，一個月一次買的材料有限，改頭換面是不可缺少的策略。

每一期的《極好太太》，從頭到尾都是諸如此類的節約實例。比如說，十月號介紹：如果每星期一次用平鍋煮義大利麵的話，跟深鍋比較，一個月的水費能省一日圓，即三角台幣！

《極好太太》由主婦與生活社出版，另外有學習研究社的《早晨太太》等幾份雜誌，內容也幾乎相同。自從一九九○年代日本進入經濟蕭條期以後，這些以家庭主婦為對象的節約實例雜誌一直很受歡迎。

日本的女性雜誌分幾種。《non-no》、《an-an》等少女雜誌，以及《MORE》、《with》等職業女性雜誌，都以時裝為主要內容，夢想味道很濃烈。那些雜誌的讀者一結婚，就要看《極好太太》、《早晨太太》等節約實例雜誌，變化實在太大、太極端了。

如今，越來越多日本人晚婚、或者乾脆不結婚，最大的原因是結婚意味著生活水平下降。跟歐美人不同，多數日本男女出社會以後都留在父母家住，以免負擔生活費，把工資全都當零用錢花掉。然而一結婚，他(她)們就得自己付生活費，而且妻子往往不能不辭職(否則家庭生活不成立)。結果新婚夫妻窮得要命，確實有必要把每月伙食費壓縮到五千日圓。

年輕職業女性翻一翻《極好太太》而覺得恐怖，由我看來是理應的。難道婚姻生活非如此現實不可嗎？不過，我估計，這些節約實例雜誌大概也有「偽惡」的一面，也就是，故意誇張內容而令讀者說出「不會吧！」，猶如一些電視節目。